中国宋庆龄基金会理事 宋少鹏

　　编者按：11月8日，2022年中韩妇女知名人士论坛以线上线下相结合方式在北京和首尔分设的主会场成功举行。中国人民大学教授、中国妇女研究会常务理事、我会理事宋少鹏受邀出席并作发言。

　　今天非常荣幸参加中韩妇女的交流会。会议方把我安排在“未来”这个单元，这个单元的主题是“面向未来的中韩妇女儿童交流合作”。作为宋庆龄基金会的理事，我的发言题目就定位在讨论宋庆龄儿童教育思想的未来性。在阅读宋庆龄的文献时一直觉得先生的教育理念很有未来性和前瞻性，放到今天仍不过时。中国人特别注重温故而知新，那么，重温宋庆龄先生的教育思想也是为了为未来提供某些可能的思想资源。这个单元的另一个核心词是“中韩交流”，今天会议也唤起了我另一个强烈的“温故知新”的个人记忆。2005年的夏天我曾参加了中韩妇女的一次大聚会：韩国梨花女子大学举行的第九届全球跨学科妇女大会（2005年6月19-24日）。当时有80多个国家3000多名学者、社会活动家和妇女政策专家等，从不同的学科背景出发，以各自不同的方式探讨了当时妇女面临的问题、妇女的需求和解决问题的可能方式。当时大会的主题是“拥抱地球：从东方到西方，从南半球到北半球”，大会有一个理念是sisterhood，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予我个人的生命经验而言，2005年这个会议与今天的会议产生一种奇妙的历史呼应，今天韩方参会的专家学者中有好几位是来自梨花女子大学。有时候我情不自禁地想，妇女们坐在一起讨论妇女儿童权益的时候，这种相通相知的交往过程就是一种推动社会进步、世界和平的努力。

　　宋庆龄先生早在在1953年5月31日的《人民日报》发表了题为《我们为儿童与和平而建设》，揭示关心妇女儿童福利对于世界和平的意义与方式。这篇文章可能是为这一年即将到来的儿童节撰写的。宋庆龄对生活在生机勃勃的新中国的妇女儿童的未来特别是福利获得充满信心。时过境迁，重温这篇文章在今天的意义在于，宋庆龄展示了中国人民对于世界其他地方的人民具有强烈的连带感，“我们不允许我们在快乐时，忘怀世界其他地方所存在的痛苦。”对于世界其他地方的人民--特别是妇女儿童的痛苦感同身受。她特别强调各国妇女之间的连带与姐妹情谊。“我们不能不分尝到我们的朝鲜、越南、马来西亚的姐妹们，以及其他亚洲国家、非洲、中东的姐妹们的泪水”。今日读来，宋庆龄把世界视为相互连带的世界观以及这种世界观对于当今天世界和平仍具有强烈的意义。

　　妇女儿童事业是宋庆龄先生毕生致力的事业。早在1924年，宋庆龄先生在日本神户县立高等女子学校就发表过关于妇女解放问题的演说，她倡导妇女“必须参与妇女界的社会的、公民的以及工业的福利活动，必须争取与妇女和儿童切身利益有关的事情的发言权。”在抗日战争期间，为了保护与救助儿童，她在香港创立“保卫中国同盟”之初就成立了“战灾孤儿基金”，为“保存中国未来的有生力量”开展儿童救济工作。宋庆龄发起为战灾儿童服务的运动，呼吁更多的人“对未来进行投资”，将募集到的资金和物资用于“还没有孤儿院的地区建立孤儿院”。保盟所支持的“儿童之家”项目主要位于中国西北、山东等10个地区，大部分地方都是极其贫困而且当时的政府支持的救济力量无法抵达的革命根据地，比如陕甘宁边区的“洛杉矶托儿所”。这个托儿所之所以命名为“洛杉矶托儿所”，就是因为支撑这个托儿所的主要资金来源于宋庆龄与保盟向洛杉矶的华人募集的。特别想强调的是，宋庆龄及保盟在此期间进行的儿童救济福利工作并非只是简单的分发衣食、送医送药等物质性的消极救济，而是强调对于儿童的全面教养，特别是对儿童精神与道德的培植。不仅是要把这些儿童培养成抗日的有生力量，他们更是 “明天和平的建设者”。

　　宋庆龄的儿童教育思想中的未来性，不仅在于儿童是国家的未来和世界的未来，而是认为妇女儿童的事业是推动世界的和解、维护世界和平的一部分。她在1952年5月31日发表在《人民日报》上的署名文章《儿童——世界之宝》，评价1952年刚刚闭幕的维也纳保卫儿童会议，宋庆龄把保卫儿童视为“全世界追求和平的立足点”，“拯救儿童”的要求可以造就“相互谅解的奇迹”。儿童保教事业不仅是维护世界和平的工作，也是在培养未来和平的建设者。教养儿童，不只是缔造未来的工作，而是缔造世界和平的工作。所以，宋庆龄的儿童教育观的“未来性”不只是把把儿童视为这个世界的未来，而是强烈的世界性与和平观。

　　宋庆龄的儿童教育观中的未来性的第二个特点是，她注重对于儿童道德教育的重视，特别是儿童对于他人、社会、国家与世界的责任。抗战胜利后，“保卫中国同盟”改名为“中国福利基金会”，迁至上海。中国福利基金会的儿童工作从战争时期的难童救助转向对于城市贫困儿童的组织与教育。对于贫困儿童的救助同样不只是在于物质的救济而在于面向未来的儿童教育。当时中福会的儿童工作有两个载入史册并延用至今的亮点工作：儿童剧团和实行小先生制的识字班。儿童剧团和识字班都是把儿童的“组织起来的”的形式，要让“使孩子们团结起来，觉悟起来”。教育内容上也不只是让儿童获得文化教育与娱乐活动，而是要教育给孩子们“老老实实地干事，堂堂正正地做人”的个人品德，“还需要教他们明了对自己的阶级和自己本人所负的责任”。所以，儿童剧团的小演员们、识字班的小先生们要利用自己的能力帮助别人、服务社会，而非只是利已悦已，而要利他。

　　站在今天，我们重新讨论宋庆龄儿童教育思想时，“利他教育”这一点显得弥足珍贵。在少子化的时代，对儿童的重视让每个家庭都尽其可能的为儿童教育付出，但同时儿童教育却日益滑向以自我为中心的强调个人成功的功利主义的轨道，宋庆龄的儿童教育思想中特别强调儿童对于他人、对于社会、对于世界的连带性和责任心的培养，对于今天的社会和未来的世界有特别的价值与意义。今天的世界仍然充斥着战争风险，当今的儿童教育在注重儿童个人权利保护的同时，如何平衡个人权利与社会责任/世界责任之间的关系，是留给教育者的时代课题，也让重温宋庆龄的儿童教育思想有了时代的必要性。

　　（作者：宋少鹏 中国人民大学教授 供稿：理事处）